我 站 在 涅 瓦 河 上
——— 圣 彼 得 堡 留 学 散 记 之 一二年来,在求是园听老一代中国留苏学生进行俄罗斯文学艺术讲座时,我总在想,我们这个北方邻居,从托尔斯泰、普希金、肖洛霍夫、列宾、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等等,他们的文学、音乐、绘画怎么对我们国家会有如此深刻的影响,他们的文化精华闪烁弥漫在我们的精神世界中。如今,来俄罗斯圣彼得堡留学已经有半年时间,我从凋残的树林、凄清悒郁里,能感受到那种奇异与美妙的诗意;遥远斑斓的群雕,或是生满青苔的花岗石上,透视着历史与文化辉映的印证……金光闪耀的耶稣复活大教堂的沉钟,幻荡着一个民族在穹苍里充满艰难的救赎祈祷。这是有着世界—流文学艺术大师们的家园吗?涅瓦河浓雾消散后吟唱的惆怅蓝调,绘出一道道活泼的彩虹。
我站在涅瓦河上,遥望着巨人一般的以撒大教堂;在寒雾的薄薄的幽暗中,它高耸的圆顶闪着金光。———(俄)丘特切夫这首《我站在涅瓦河上》诗,是十九世纪俄罗斯象征主义诗歌的鼻祖丘特切夫在1844年写成,由查良铮先生翻译。丘特切夫的诗以歌咏自然、抒发性情、阐扬哲理见长,我比较喜欢。来圣彼得堡留学前夕,俄语所学长嘱我,一定要到涅瓦河岸边走走。2008年9月,在我告别了北京金秋的下午阳光后,便开始了追逐莫斯科残阳的漫长飞行……终于,到了圣彼得堡母亲河的河畔,我站在了涅瓦河上。
绵延的涅瓦河,静静地流动着俄罗斯的忧郁,从城中蜿蜒而过,城里的每一幢建筑几乎都依水而立。碧蓝的天空,宽广而低沉,大朵大朵厚重的云彩似乎伸手可及,这诗情画意的河岸风景,多少有些让人陶醉与沉湎。
圣彼得堡市位于涅瓦河出海口,在俄罗斯西北部、波罗的海芬兰湾最东端,是俄国通往北欧、西欧与东欧的要塞。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第二大城市,现总统梅德韦杰夫、总理普京的故乡,又称俄罗斯“北方首都”。面积1439平方公里,市区面积606平方公里,人口460多万,涅瓦河流经市区。整座城市分布在44座岛屿上,由580多座桥梁连接。市内有93条河渠,水域面积占全市面积的十分之一,素有“北方威尼斯”之称。
站在涅瓦河畔,我手扶着石制的栏杆向河对岸眺望,波光荡漾的河面,映着无数华丽中透着凝重的典型欧式建筑,在清澈见底的涅瓦河畔,装点出两道亮丽的建筑艺术长廊。在我身侧不远的右方,彼得要塞里那高耸入云的教堂塔尖,在天空里刺出一道金色的箭芒。河边有几个当地人在钓鱼,秋风阵阵将清澈的涅瓦河的水波吹起片片涟漪,再加上午后阳光暖暖地照着,似乎城市的喧嚣,一下子就被抛在了时空的另一端,连汽车偶尔驶过的声音也变得格外轻柔,静谧和安宁。街的另一边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浓浓的树冠几乎覆盖了整条人行道,只能看到或红或黄的房屋的一角,从那偶尔稀疏的枝叶间透出来,时隐时现着一种神秘的气息,有一些怀旧情调的复苏。
在彼得大帝建立彼得要塞之前,我脚下的青石道路曾是什么?是水网密布的沼泽地,还是阡陌纵横的沃土良田?不得而知。这片曾属于瑞典的土地是彼得大帝靠着他的10个龙骑兵团,300门大炮,用了两年时间从瑞典人手中夺走的。从1712年到1918年,三百多年的时间里,这里便成了俄罗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圣彼得堡的建立,在俄罗斯的历史上具有重大的转折意义,它标志着俄罗斯逐步成为欧洲列强之一,到了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圣彼得堡的建设成就已经让欧洲大陆投来了惊奇目光。
圣彼得堡是俄罗斯浪漫的城市,三百年前,彼得大帝制定建城方略,命令在这里复现欧洲最美的建筑,显示出其接纳先进文化的襟怀。随着建筑杰作进入俄国的当然还有欧洲风尚,受这风尚熏陶的圣彼得堡人,建成了令落后的俄国瞠目结舌、耳目一新的首都,而这首都又以别开生面的高尚容貌和贵族氛围,熏陶着每一代圣彼得堡人。
这座城市虽经几度重大历史变革和战乱,却仍然完整保存着魅力无比的风貌。街头巷尾,到处看得见历史人文的遗痕。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圣彼得堡文化发生繁衍的强大原动力。圣彼得堡市区至今没有摩天大楼,没有现代都市的浮躁,但它的魅力却并不因此稍减。涅瓦河水川流不息,印证着这座城市不割断历史,始终珍惜历史的每一层沉积,圣彼得堡给外来人第一感受是浓郁的文化氛围弥散着整个城市,最直观的是它的人文艺术生活景观。
我注意到有位手拄拐杖,默默独行在岸边人行道上的髦耋老人,他也许是伴随着阿芙乐尔号巡洋舰,进攻冬宫的炮声来到人世间。在涅瓦河的拐弯处,就停泊着阿芙乐尔号巡洋舰。遥想当年,这艘曾为沙皇效力的军舰,在十月革命的紧要关头向冬宫开炮,向旧世界开炮,让十月革命的炮声响彻整个世界,统治俄罗斯300年之久的罗曼诺夫封建王朝就此结束,苏维埃人民政府成立,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诞生,中国也由此孕育着前所未有的社会变革。如今,这艘巡洋舰在默默地为后人讲述着远逝的往事。
讲起这座英雄城市的不屈精神,就让人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苏联卫国战争。俄罗斯现代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在苏联卫国战争中创作了第七交响曲。肖斯塔科维奇就出生在圣彼得堡,是列宁格勒 (现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的才子。1942年8月9日,当正在饱经战火洗礼的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时,忽然听到了从列宁格勒广播电台播放出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作曲家用音乐唤起人民的斗志,极大地鼓舞了苏联军民战胜德国法西斯的信念和决心,这在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涅瓦河紧连结着音乐、绘画、文学的生命。我在研究俄罗斯绘画艺术时,在查找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画家作品中,发现战时画家阿·费·帕霍莫夫的创作,给我留下至深印象。他以一个保卫列宁格勒亲历者的身份,完成一组石版画《封锁时期的列宁格勒》。帕霍莫夫在战前以画儿童生活画著称,在新的组画里,他又以熟悉的题材和亲身的经历描写孩子和妇女在被封锁的列宁格勒战胜严寒、饥饿和战祸的情景,这是他为这座英雄城市和人民谱写的一首颂歌。
我站在涅瓦河上,环顾河水两岸建筑,为这凝固的音乐和永恒的雕塑倾心,圣彼得堡宛然就是一部气魄恢弘的交响乐,一座气势宏大的雕塑群。听着掠过高空的天鹅的歌鸣,望见涅瓦河落日的余辉把天际染成了温馨的橘红色,而灿烂的晚霞,又把原本绿色的水面和银色的河岸,都染成了童话般的玫瑰色,连我们这些留学生的脸庞都被涂抹得红彤彤的。河水无言,但河水有情。所以,丘特切夫在他的另一首《在涅瓦河上》(1850)诗中说:“涅瓦河啊,你的波涛/广阔无限,柔和而美丽/请以你的自由的空间/荫护这小舟的秘密!”
太阳在燃烧,生活在变幻,金色河水的涟漪灼灼闪耀,在涅瓦河的轻波间,寄托着圣彼得堡光荣与梦想的波浪,也奔流着求是学子航程的开始。
(作者系外语学院俄语所06级本科生,2008年获国家留学基金资助,赴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理工大学公派交流学习。《浙江大学报》优秀学生记者、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