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瑮,中国引荐爱因斯坦学说第一人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879~1955年)是20世纪初跃入世界科学星天的一颗巨星。1905年,他建立了狭义相对论,又于1916年推广为广义相对论,还提出了光的量子概念,用量子理论解释了光电效应、辐射过程和固体的比热,并在阐明布朗运动,发展量子统计法方面都有成就。特别是相对论,揭示了空间-时间的辩证关系,加深人们对物质及其运动的认识,其观念和方法对20世纪理论物理的发展有极为深刻的影响。1921年爱因斯坦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当年,世界各地年青科学工作者,都把自己能在爱因斯坦身边从事研究工作当作平生最大的荣耀。近几年来,“束星北是爱因斯坦的学生和助手”一说,像一石击水,在浙大校友中引起层层波澜,也唤起我的关注。在学习之余,束星北的形象在我心中日益高耸起来。2005年秋,我接受中国经济出版社的约稿,为《中国百年名校人物丛书》组稿和撰文,列入丛书编撰出版计划的我校3种书为《浙大的校长们》、《浙大的大师们》和《浙大的学子们》。社方规定每种书遴选15位已故杰出人物入选。
物理学科只有王淦昌先生选入《浙大的大师们》一书,不少人都说束星北未入选有点可惜。其实在浙大百十年办学史上,大师级人物数以百计,入书者仅仅是代表人物而已。在编稿撰文之余,我深感浙大前身求是书院时期大师级人物就有不少,其中求是书院的高材生,我国近代著名物理学家、教育家夏元瑮就是鲜为人知的大师。他擅长于理论物理,是引荐爱因斯坦相对论学说的中国第一人,值得浙大后学缅怀与崇敬。
国立浙江大学第二任校长邵裴子 (第一任为蒋梦麟)先生,在校史讲述中强调“求是书院有四点足记”,其中第四点为“人才之众多”,如理科方面仅提到夏元瑮一人,可见夏元瑮在浙大校史中的地位。借此,我把被历史深埋的夏先生的学识与业绩等作一简介。
夏元瑮,字浮筠,于1884年出生在杭州书香门第之家。其祖父夏鸾翔是清代著名诗人,并著有算书多种,擅长绘画诗词。他的父亲夏曾佑精通释典,著有《中国古代史》等书。夏元瑮自幼在科学和国学两方面深受先辈的影响。10岁那年,夏元瑮随父进京,几年后回杭州,考入求是书院读书。他喜爱政治、社会、文学等书籍,尤爱先秦诸子,学业名列前茅。1904年,夏元瑮进入注重理科的上海南洋公学。1905年,南下广州应考留美生,有3个广东省省外名额。在600名考生中,他荣获第一名,如愿录取。
1905年夏,夏元瑮赴美留学,先入伯克利学校补习理化实验,翌年入耶鲁大学攻读物理学,1909年取得学士学位。同年秋到德国柏林大学深造,师从著名物理学家、量子论创始人 M·普朗克和著名实验物理学家 H·鲁本斯,并与他们结下深厚友谊。1912年,因广东省留学生学习经费中断,夏元瑮只好辍学回国。同年5月,京师大学堂更名为北京大学校,首任校长严复聘夏元瑮为该校理科学长(相当于后来的理学院院长)和物理学教授,讲授普通物理、理论物理等课程。他与何育杰在北大培养了第一届(1913~1916)物理学本科毕业生,开创了中国物理学大学本科教育史。1916年底,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提出“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并囊括大典,网罗众家,鼓励不同学派的发展。在这良好办学氛围下,夏元瑮被蔡元培续聘为理科学长,陈独秀被聘为文科学长。1917年 11月后,夏元瑮提出一系列教改举措:如改学制为预科 2年、本科4年;完备课程设置,增设近世电学理论、相对论、原量论(即量子论)、流体力学、高等理论力学等。1917年,相对论与原量论诞生不久,夏元瑮适时引进教学,表明他对物理学进展的深刻了解。他的远见卓识对我国上世纪20年代的理科教学具有较大影响。
1919年,夏元瑮再次去柏林大学“充电”,听普朗克和鲁本斯讲课,并经普朗克引荐结识了爱因斯坦。他师从爱因斯坦学习相对论,并协同科学研究,真正成了爱师的门生和助手。1920年,夏元瑮和一位德国小姐结为同好。1921年,北大校长蔡元培游历欧洲,途经柏林,由夏元瑮陪同专访爱因斯坦。1921年夏,夏元瑮告别爱师,回北大任教后,仍与普朗克、爱因斯坦有鸿雁往来,并为邀请爱因斯坦来华讲学继续联络。1922冬,爱因斯坦到日本讲学途经上海,于同年 12月 17日给夏元瑮信云:“北京如此之近,而予之宿愿终不得偿,其怅怅之情,若可当想象也。现以要事,急须西归,不能与君一晤,只能函告一切,君之盛情敬心领矣。然予甚期望,君不久再来欧洲,吾等仍可会谈也。”师生彼此真挚友情跃然纸上。
夏元瑮第二次从欧洲回国后,一边继续执教相对论和理论物理等课,一边着手将相对论引荐到中国。他常挑灯夜译,仅几个月就译完 《相对论浅释》,于1922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同时,他还在《改造》(杂志)、《理化杂志》、《晨报》(副刊)、《时事新报》(副刊)发表了《爱因斯坦相对论及爱因斯坦传》、《物理学之新潮及相对论学说》、《相对论及其发见之历史》和《新原子论大略》等10余篇颇有见地的理论物理前沿科学的论说性文章。在译著和撰文的同时,他不仅将相对论引进大学讲坛,而且作了许多有关相对论的公开演讲,为宣传相对论学说,普及理论物理前沿科学知识作出重大贡献。因此,夏元瑮是引荐爱因斯坦相对论等学说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人!
夏元瑮热爱教学工作,一向视教书育人为神圣职业。他说:“因为人类最高智慧即科学,而传授科学知识的人就是教员,不可以教书匠妄自菲薄,社会官僚轻视教员的陋习,不足计较。”他一生厌恶官场陋习,无意高官厚禄,放弃了许多升迁机会。他认为,各机关当局,空言者多,苦干者少,许多好计划也难以实行,深感痛苦。在他看来,当官之事“觉得无聊”,“心思用于建设的少,而用于对人者反多。”这些话切中了旧中国官僚制度之时弊。他从教几十年,从不信口开河,每次上讲台前,都作认真准备,写好教案,推敲讲法。因此,他的讲课,无论学理深奥,经他浅显比喻、反复演讲,学生无不通晓。他知识面极广,曾讲授普通物理、光学、电学、热学、电子论、相对论、原量论、波动力学、理论物理、近代物理、解析几何、高等微积分,以及英文、德文等近20来门课,为国家培养了许多物理学和工程技术人才。
夏元瑮喜爱研究学问,学术造诣很深。对当代物理学科的进展,他了如指掌,并有独到的见解。他主张“实验物理学与理论物理学能合而不能分,合则有利,分则有害。”又说:“物理学的最高法庭在实验与观测。”此后,许多物理学的新发现,都是在重复实验所证实后才获得诺贝尔奖的。夏元瑮学识渊博,教学经验丰富,为人谦虚谨慎,被后学拥戴为大师。在他知天命之年时,有人问他为何不多著书立说,夏元瑮自谦地说了“学界胜我者甚多,不敢献丑”等4条理由。又说:“我教书几十年,但不敢出书,自觉没有过人的地方。”这种真诚、谦虚的治学态度,值得后学崇敬与弘扬!
夏元瑮待人诚恳热情,视学生如同子弟。他身材不高,精悍强壮,无论进出课堂,抑或升任高职,都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深受师生的崇敬与爱戴。1921年夏元瑮回国后,除了担任北大多门课教学任务外,还兼教于北京师范大学和辅仁大学,都博得该两校师生的好评。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之余,他还担任北大评议会的评议员。1924~1927年间,他出任同济大学校长,大夏大学、第一交通大学物理系教授。1929~1931年 3月当选为北大物理系主任。1928~1935年历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兼工学院数理系教授、物理组主任,北平大学代校长。1936年后,他先后又任湖南省教育厅厅长,湖南大学、重庆大学教务长,大夏大学(在贵阳)教务长、理学院院长。夏元瑮一贯热心支持物理学科事业。1932年中国物理学会成立,夏元瑮多年连任该会董事。抗日战争打响后,夏元瑮离开湖南到西南多所大学任教。当年,我国正处反法西斯战争前哨,他的妻子因德籍身份而回国。夏元瑮在西南辗转数年后,终因忧国忧民,贫病交加,于 1944年因心脏病爆发而病逝于贵阳。国人为失去一位物理大师而惋惜不已;浙大人更不应忘记夏元瑮大师为开创物理学高等教育及引荐爱因斯坦相对论学说作出的杰出贡献。